虎啸山林藏谜踪
深冬的寒风卷过蜿蜒的山道,书生柳文青裹紧了单薄的棉袍,背着一个旧书箱,埋头赶路。他要去百里外的州府参加春闱,眼看天色将晚,四周古木参天,怪石嶙峋,只闻得几声凄厉的鸦啼。正心下发怵,忽听前方密林深处传来一声低沉浑厚的咆哮,震得树叶簌簌落下——是虎啸!
柳文青瞬间汗毛倒竖,手脚冰凉。只见前方丈余远的山岩上,赫然伏着一头吊睛白额猛虎,黄黑相间的皮毛在暮色中泛着冷光,琥珀色的眸子死死锁住他,带着审视百兽之王的威严。他脑中一片空白,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将背上的书箱甩向老虎,自己则踉跄后退,跌坐在地,紧闭双眼,只待厄运降临。
预想中的剧痛并未袭来。他颤抖着睁开眼,却见那猛虎并未扑上,反而饶有兴致地用鼻子嗅了嗅散落一地的书卷。其中一本《千字文》恰好摊开在虎爪旁。更令人惊奇的是,当那老虎微微低头,额上那几道天生的黑纹,在昏暗的光线下,竟隐隐约约构成一个奇特的图案,横竖交错,如同上古的刻符。
电光火石间,柳文青忆起幼年启蒙时,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塾师在讲解“虎”字时的情景。老先生用枯枝在沙地上划刻:“看这‘虎’字,古人造字,取的就是猛虎的神韵!上半部‘虍’(hū),像不像猛虎身上的斑纹,威猛张扬?下半部‘几’,形似虎足踞地,蓄势待发。整个字,便是百兽之王的威仪写照。” 当时先生还提到,甲骨文里的“虎”,更是夸张地画出一只张着巨口、露出利齿、身上布满条纹的猛兽,线条简朴却力量喷薄;到了小篆,字形趋于规整,虎头、虎身、利爪的结构依然清晰可辨;最终演化为如今的楷书“虎”,虽笔画抽象,但那份山林霸主的凛冽气势,早已融入字魂。
眼前这头活生生的山君,它额上那天然的纹路,不正与“虎”字上半部“虍”的意象惊人地吻合吗?三横一竖,刚劲有力,仿佛天地写就的密码。一个尘封的谜语瞬间撞入柳文青的心扉:“山中王,额上书,三横一竖藏乾坤”。这谜面,描绘的不正是眼前这额带天书、统御山林的无冕之王?谜底,除了那震慑百兽的“虎”,还能有何物!
这念头一起,恐惧竟如潮水般退去大半。柳文青望着那虎,它依旧在拨弄书页,仿佛对那墨香更感兴趣,对他这个“猎物”反倒兴致缺缺。他想起古书所言,虎乃灵兽,通人意,遇之未必为祸,有时反是际遇。他稳住心神,不再颤抖,只是静静地、带着一丝敬畏与了悟,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对视。
不知过了多久,那猛虎似乎玩腻了散落的书册,又或许是感应到书生眼中再无惊惶,它低低地、几不可闻地再次“呜”了一声,如同一声悠长的叹息。它优雅地站起身,庞大的身躯舒展开来,最后瞥了一眼地上的书卷和呆坐的书生,转身几个纵跃,矫健的身影便没入幽暗的丛林深处,只留下风过林梢的呜咽。
柳文青在冰冷的山石上坐了许久,才找回力气起身。他小心地收拾好散落的书籍,尤其是那本摊开的《千字文》。月华初上,清辉洒落,他回望猛虎消失的密林,心中再无恐惧,唯有对自然造化的深深敬畏和一种奇特的通透感。他忽然明白了老塾师口中“字中有乾坤”的真意。一个“虎”字,从狰狞的兽形到抽象的笔画,承载的是先民对力量的认知、对自然的膜拜。而今晚这惊心动魄的遭遇,这额上天然的“虍”纹谜题,便是这古老文字最生动、最野性的注脚。谜语不只是游戏,它是智慧的凝结,是人与天地万物对话的桥梁。他背上书箱,脚步竟比先前更显沉稳,向着州府的方向继续前行,心中默念着那个答案,那个刻在猛虎额上、也刻进华夏血脉深处的字——“虎”。这山林一谜,胜过寒窗十年书。